Sunday, September 11, 2011

在吳哥窟,我看見……

在吳哥窟,我看見壯麗的文明遺跡,但同時閱讀了一部人類的醜陋史。

我看到君主為了炫耀財富,滿足虛榮,不惜人力物力,大肆興建宮室、寺廟,精心雕飾,鋪金鏤玉,極盡奢華。我看到統治者為了誇示權力,耀武揚威,於是廣置高台、宮殿、廣場,突顯自己的高高在上,大權在握,並以精心設計的陡峭階梯,低矮門廊,使朝見者不得不俯首低頭,以抬高自己。

自我中心的自然結果是排除異己,醜惡因之升級。我看到被削去頭臚的佛像,被破壞的寺廟,書寫下互相排斥的印記。不容異己加上權力鬥爭再將人類的醜惡推至極致,我看到不同時代的執政者,發動一場又一場的戰爭,互相攻伐、殘害、滅絕,牆上的壁畫、崩頹的城牆、佛像身上的鎗孔、樂師的斷肢,不斷提醒我們人類帶來的破壞。更糟的是,文明並沒有帶來進步,只是帶來更大的殺傷力,我沒有看見的還有數以百萬計現在仍埋在地下的有形與無形的地雷。

戰爭結束了(?),破壞就此終止了嗎?吳哥窟出現了更多的無頭佛像、缺面女神,因為大家突然發現這些破東西原來值錢。然後,還有一群一群帶着鈔票的外人,駕着推土機,眼中閃着金錢的標誌,闖進這個古老的國度。貪婪,正以另一種形式在破壞這個地方。一個柬埔寨人說:「因為目前的觀光熱潮,當地居民好像逐漸被排除在祖靈居住的吳哥遺跡之外。吳哥遺跡是『活的遺跡』,為當地居民生活的地方,不要變成『死的遺跡』,成為經濟至上主義下的犧牲品,這是每一個柬埔寨人的期盼。」

身為破壞王的一分子,我沒資格批評,只能慨歎人類的愚眜。吳哥窟的故事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任你多麼宏偉壯觀的建築,精雕細琢的壁畫,終敵不過風吹雨打,餘下的只是頹垣敗瓦;無論多堅固的城牆,厚重的石壁,一粒小小的種子便可穿透摧毁。財富、榮譽、權力俱往矣,只有石縫間的小草仍然青翠欲滴。

附註:你可以將上文的「吳哥窟」換成其他地方。

Thursday, May 26, 2011

Hey Jude

那一年,John決定離開Cynthia,Julian年紀還小,並不知道父母間的事,Cynthia只能在家中獨自埋藏傷痛。突然,叩門聲響,開門一看,Paul站在門外,手裏拿着一枝玫瑰。他走進門,說:”How are you Cyn, how are you Jules?”然後他們坐下,喝茶、聊天,度過這難過的一天。
在Beatles分館的White Feathers展覽中,透過影像看到Cynthia道出這個小故事。很多人都知道Hey Jude是Paul寫給Julian的歌,原來這首歌就是那天Paul在往他們家途中的車上寫的。這件事,直至二十年後Julian才知道。
人與人間的離合,無可奈何,無可避免,由John與Cynthia的離異,到Beatles的拆夥,令人感慨。幸好無奈背後,偶然還有一些這類小故事,讓大家得到一點安慰。

Wednesday, May 25, 2011

失敗英雄

賽季來到最後一天了,今天大家關心的不是誰是冠軍,而是哪一隊會降班,五隊只能留三隊,這一場是他們的存亡之戰。賽事的前一天,曼徹斯特市面已見到不少身穿橙衣的球迷,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客隊黑池的球迷……掌聲響起,黑池的球員開始出場熱身了。作客球隊而能得到主場球迷這樣熱情對待的,並不常見。Blackpool這季有前冇後,打死罷就(通常應驗)的全攻作風曾為球迷帶來不少驚喜,所以當今天他們陷於降班邊緣,普遍得到球迷同情。當然,另一方面這也和他們的領隊Ian Holloway口不擇言的風格為英超增添不少娛樂性有關,球迷以至傳媒都樂於見到他們留下,所以難怪在街上有不少行人對橙衣兵團大叫:「Hope you win tomorrow.」

Blackpool沒有使支持者失望,下半場,他們一度領先。當黑池入球時,奧脫福球場響起一片失望的聲音,靜默數秒,但接着熱烈的掌聲升起,雖然失球的是己隊,但大家沒有忘記對黑池的努力致意。隔鄰的男人不斷用電話查看其他各場戰果,每隔數分鐘便向大家報告。每一方的一個入球都會帶來不同的可能性,形勢詭譎難料,難怪咁多英國人心臟病。

不過戰果如何並不影響曼聯球迷的慶祝情緒,如果開籠雀是形容人家吱吱喳喳唱個不停,現在我身邊的是幾萬隻超級開籠雀,無論邊個攞波,進攻抑或防守,他們都有歌唱:Nani, Nani, Nani(ABBA);No.1 is George Best, No.2 is George Best, No.3 is George Best……(Beatles)。另一邊的中年大嬸,不斷揮舞大旗,領導球迷喊口號、拍手,精力無窮。曼聯入球了,整個球場震動,這不是修辭,係真的震!我希望建築師在設計球場時已考慮到這點,否則我真係擔心個場會倒塌。

老毛病又來了,在領先1:2下,黑池仍然進攻,中門大開,輸完一粒又一粒。大隻佬Evatt情急之下擺烏龍,3:2,情勢危急了!消息傳來,半場時半隻腳踏了入鬼門關的狼隊和韋根竟然翻身,死火!說時遲,那時快,奧雲單刀射入,4:2,玩完。曼聯球迷高唱奧雲醒番啦,黑池球迷則抱頭失神。長笛一鳴,曼聯球迷歡聲雷動,準備開奪標party,黑池球迷則垂頭喪氣,黯然下淚。領隊Holloway出場對球迷下拜道謝。球迷,無論黑池或曼聯的都起立拍掌,以熱烈的掌聲對這位失敗的領隊致敬。無論戰果如何,全力以赴,進攻至最後一分鐘的戰士便是英雄。兩陣對圓,波還是要入,但尊重,是失敗英雄應得的,這便是英國足球的精神。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我離開球場。身為阿仙奴的球迷,我欣賞曼聯球迷的熱情,但我冇心情和他們一起慶祝。特別是以我一個身高6呎差6吋的中國人,站在一群6呎多幾吋的英國人中間,我唔想成日望住佢地個背脊同胳肢窩,尤其是佢地根本全場都冇放低過雙手。我旁邊個鬼仔又經常熱情的攬住我跳來跳去,係我耳邊大嗌一些我都唔知佢嗌乜的口號。我唔嗌驚佢唔開心,嗌我又唔開心,唯有獨自上路,與黑池球迷一起分享他們的失落。

後記:剛回到市區已傳來車路士領隊安察諾堤被炒的消息,這便是鍾意足球與鍾意錦標的分別,艾巴莫域治係唔會明也唔會理嘅嘞。

Thursday, May 19, 2011

City of Radicals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日在銅鑼灣逛街,突然見到路邊有個牌寫着:「某年某月某日有50萬人在這裏遊行,抗議政府施政失當,並導致特首腳痛難忍,辭職下台」?又或者在跑馬地賭馬,投注時行過一個紀念碑,見到:「1989年有幾十萬人在這裏聚集,抗議政府鎮壓青年學生的民主運動」呢?
上述情況當然純屬天方夜談,講都不應該亂講,但誰會想到在另一個世界聞名的大城市,這竟然可以是官方推介的旅遊重點呢?
拿着由Liverpool City Council印製的A Radical Route Through Liverpool,我逐一走遍了利物浦市中的14個抗議景點,既感慨,又尊敬。提起利物浦,香港人立即聯想到的多是足球(利物浦隊)、音樂(Beatles)或造船業,但原來利物浦人引以自豪的還有他們的工人運動、抗爭精神。由於聚集了大量的造船和運輸工人,利物浦由十九世紀開始就不斷爆發工人運動,抗議資本家和政府的剝削、壓迫,這些運動在城市的不同地點留下印記,遍地開花。今年,利物浦市政府將2011年定為Year of Radicals,年內會舉行一連串展覽、辯論,探討激進的利物浦的過去、現在與未來。走在利物浦的主要商業區和大街上,兩旁名牌商店林立,街上行人打扮趨時,處處表現着繁華都市的氣象,但為甚麼他們不擔心抗議會破壞社會和諧,影響經濟,更引以為傲,示之為優良傳統?我大惑不解,真想請教一下留學利物浦的董先生和其他有識之士。不過,答案其實估都估到:有名俾你叫啦,離乜譜呀嘛!儍佬!唉唉。

Monday, May 16, 2011

球迷狂熱










五月十五日,星期日,下午12:10,阿仙奴對阿士東維拉前五小時,我抵達酋長球場,帶着破碎的心,坐在這間坐滿了穿着紅色阿仙奴球衣,牆上掛滿了阿仙奴海報和照片的小咖啡室中間,準備觀看一場原來是決定冠軍誰屬,但現在卻只是無關重要的例行公事之戰。我的完美計畫(兩星期內觀看兩場決定冠軍位置的主場大戰),與雲格教練的四冠大計一樣,烟消雲消。不過,對於我身旁的球迷來說,無論結果如何,晴天雨天,他們仍然會如常於比賽日,穿上球衣到場吶喊,即使拄着捌杖,坐着輪椅,此情不變。昨天衞報上一個曼城的球迷說得好:“Thirty-five years and we’re still here, ready to sing and cry.”

阿仙奴的球迷比他幸運,他們只是六年沒見到獎盃。六年前,阿仙奴還在高貝利。高貝利拆了,建成了球迷負擔不起的豪宅,現代化的球場沒有為他們帶來更多勝利,六年來,雲格和他的青年軍一次又一次使老球迷失望,更重要的是,昔日阿當斯與基昂所代表的鋼鐵意志蕩然無存。但不要緊,他們仍然相信Arsene knows the way。 今天球賽開始前,Elvis Presley的歌聲響起:
When no one else can understand me,
When everything I do is wrong,
You give me love and consolation,
You give me hope to carry on.

這是雲格對球迷的悔疚告解,還是球迷對球隊的心聲?球迷將微薄的薪金買季票,為這班一星期賺的便比他們一年多的小朋友打氣;他們賽前吃的是薯蓉、煎蛋,飲的是大杯奶茶,不是球會餐廳的豐盛自助餐和紅酒(我係);球衣年年換,價錢一年高過一年,但他們仍然照買照着,臨場仍然唱歌喊口號,忠心得一塌糊塗。雲格先生,這一切一切,Do you know?

The worst is yet to come. 開賽十五分鐘,阿仙奴兩球落後。苦戰下,下半場雲佩斯破蛋。本季最後一場主場賽事,阿仙奴再以敗於實力較遜的對手告終,恰當的概括了阿仙奴本季的表現。完場後,雲格和一眾球員繞場一周,答謝球迷的支持。雲格一貫斯文優雅(唔掟水樽時)的在人叢中閒步,費比加斯和拿斯尼在談笑,大部分球員都無厘神氣,滿肚密圈。下一季他們中有多少人會留低?今時今日,從一而終的傑斯絕對是神話,要走的自然會走,即使今日信誓旦旦又如何?不過,不要緊,球迷仍然熱烈拍掌支持,直至球員完全步離球場。沒有謾罵,沒有憤怒,只有忠誠。剛才在我隔離破口大罵艾沙雲是垃圾的儍佬現已收哂火,又拍手又唱歌。臨走時重同我揮手道別:“Cheers, mate.”

暑假期間,球會安排放映阿仙奴聖經Fever Pitch改編的電影(希望係英國版),溫故知新,鞏固集體記憶。曾有評論說,Fever Pitch是一 部關於Obsession的書,一語中的,球迷的故事本就是Obsession的故事。再一次引用曼城球迷的話:
“Blood is thicker than principle when it comes to football. Could I walk away from my team after all these years? No way. Your team is your team is your team, however much it embarrasses you or shames you.”

這就是忠誠,服未?。

Wednesday, January 12, 2011

痴飯

是日雨,晨早到遼寧街尋粢飯。年前偶遇此小檔,重溫久已失散的粢飯之味,念念不忘。今日從南京東路站出,大街小巷找遍,不獲。是因雨不開檔,還是已經收檔?失望。路過壽司店,見各色飯糰紛陳,更覺恨恨。忽瞥見一熟悉物體在小巷一角出現,急急上前指大木桶問阿婆可是粢飯。阿婆講的我唔識聽,但只見佢攞出小方巾即知係好嘢。二十五圓,速速買。入口,飯團略嫌鬆散,但材料十足,仍覺不俗,慰情聊勝於無啦!記得以前四季樓旁巷仔阿伯的粢飯,用厚重大木飯桶盛載。蓋開,白煙蒸騰,飯香撲鼻。阿伯以小白方巾包飯,手勢熟練。飯成,圓渾飽滿,線條優雅,見到已覺開心。飯糰結體層次分明,白飯在外,內包榨菜、肉崧,油條在最裏面,食來口感豐富,落肚溫暖充實。在嚴冬寒風之中,配以滾熱的豆漿,幸福滿溢。傳說阿伯早年為名導演宋存壽的編劇,檔口有與林青霞的合照為證,文人治飯,功力確與別不同。這種風味久已未嚐,好懷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