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23, 2013

喜歡搭渡海小輪的邱剛健先生

有一段時間,我上校外課程比上大學的正課還要勤力,也斯的香港文學、余光中的現代詩、金炳興的電影欣賞,還有邱剛健的編劇課。從也斯口中得知當時已是著名編劇的邱剛健原來還是現代詩人,早於六、七十年代已發表不少現代詩。知道邱先生在砵蘭街的電影文化中心開編劇課,於是就報名了。
 
課程的具體內容已忘記了,但有幾個片段卻印象深刻。邱先生每節課雖然都定有主題,但實際上內容卻頗隨意,興之所至便會扯到其他話題。我十分享受這種自由的授課形式,因為在他閒聊式的講課中常會聽到他對電影或藝術的獨特觀點和富啟發性的意見。記得有一次不知談甚麼而提到龐德的現代詩,他說龐德的詩很有電影感,講講吓又唸出了Elliot The Hollow Man的最後四句: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with a whimper.

然後他說,有些人go with a bang有些人go with a whimper,有些電影拍前者,有些電影拍後者大約如此。這個片段給我的印象很深,我還將詩句抄在筆記上。當時我立即想到的是邱先生電影中的人物,他寫後者特別深刻感人。
 
課程沒甚麼習作,但接近尾聲時邱先生叫我們試將張愛玲《傾城之戀》的開頭改寫為劇本,一、兩頁原稿紙便夠了。我記得我將視點設在室外,將陽台設為舞台,從外靜觀室內的人和事,邱先生讚了一、兩句,使得班上從來不看我的女生轉頭望了我一眼,使我開心了一陣子(是因為前者)。
 
最後的一課,下課後大家離去,我問邱先生怎樣回家,他說他喜歡到尖沙咀搭天星小輪過海,吹吹海風,看看維港景。他順口邀我們一起,說:「搭吓啦,第日冇得搭嘅啦。」我因不同道而沒去,之後便再沒有見過他了。
 
喜歡搭渡海小輪的邱先生從內地渡海到台灣,又從台灣來到香港,再從香港到北京,經歷大江大海,看盡海峽兩岸三地風景,現在他帶着他完成了的劇本到彼岸了,我只是他豐盛人生中偶然閃過的一個影子,他大概不會記得我,但我會永遠記得這個看似酷酷但實在親切的老師。

Wednesday, December 18, 2013

重聚

當大家都看着前面的鏡頭時,這個奀佻鬼命的小子(左二)卻望向遠方,不知在看甚麼、想甚麼。這個神情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在教室中,如果他沒有入睡的話,就一定是這個模樣,而每當他出現這個神情時,你就知道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了教室,離開了這個小漁村,不知飛到了世界的那個角落了。
這個身高僅夠五呎,腳幼如香雞的小鬼,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佛教中學中的叛逆學生」,坐不了五分鐘就停不下來。我們最怕看見他黑框眼鏡後的眼睛骨碌碌的轉,因為不到兩秒鐘他又不知會想出甚麼鬼主意來作弄誰了,所以當他那膽大包天的班主任提出要帶他們這班小猴子去宿營時,我們都覺得她真的傻了。我記得那兩晚,我和另一位男老師要輪流當值,直至他們累極入睡才能休息,夢中還要保持警覺,怕他們會偷偷溜出去呢。
現在坐在我面前的型男比我高一大截,剛才和他握手時,厚實寬大的手,充滿熱情。他仍是架着黑框眼鏡,但眼神裏沒有了佻皮,換上了成熟。誰會想到他就是當年的漁村小鬼?當年的小子,今天已成了臺灣首屈一指的髮型設計師,與他合作的包括大師如葉錦添、杜可風,國際名牌VogueGucci,明星如周迅、張曼玉、王力宏、劉若英都低頭於他剪下。最諷刺的是,當年我們沒辦法讓他安靜的坐上五分鐘,今天無論是億萬富豪或是大明星,竟都要貼貼服服的坐在他面前一、兩個小時。Andy,我真係服咗你囉!

機緣巧合,在來臺的前一天晚上在網絡上聯絡上了,他竟然立刻打電話來邀我們翌日一定要一起吃飯。三十年沒見,聽着他娓娓道出這二十多年在臺灣闖蕩江湖,起起落落的故事,沒有想像中的豪言壯語、風光歲月,他的說話出奇的平實,偶然還流露一些感慨、一點思鄉。我想,在飛揚的外表下,他懷着的終究仍是一顆大澳仔的心。特別在當他看着他的兒子時,他的眼神有一種不同的安靜,酷酷的樣子忽然暖起來了。兩父子雖不多話,但摸摸頭或相視一笑的小動作間自有一種默契,讓你知道他有多疼兒子。這時,我見到的是我沒有見過的他,不同於媒體筆下的另一個他,一個更可愛的他。

我們的社會習慣以喜不喜歡讀書來判別學生的好壞,以學業成績來衡度孩子的高低,大澳出來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說明了這個看法的錯誤。晚上,展讀他送給我們的書《玩美》,感受到他對創作的執着和熱情,學校生活不能滿足他的,他在另一個世界裏找到了。吃甜品時,他告訴我們明年他計劃在臺北辦一所髮型設計學院和在臺灣以外的地方開分店,儘管他不擅於管理,但他也正在慢慢學習。到了一定年齡,大家都要開始學習步入人生和事業的另一階段,我誠心祝願他的計劃能夠成功,但我更衷心希望他能永遠保持對創作的執着和熱情,繼續花三個小時一根一根頭髮的去完成一個作品,做一個頭髮雕塑家。當然,最好是也替我救亡救亡,看看可否使我頭上的這片荒地再現生機。

Friday, October 18, 2013

尋常食誌

很多朋友說小城變了,不復舊時風味。我不知道大家心目中的風味為何,但在吃方面,我仍然覺得幾好味。

晨早起來,走到街市旁的粥檔,叫一碗豬紅粥,加碟炒鴛鴦(炒麪加炒河),公雞碗盛的粥大大碗,粉麪山仔咁高,新鮮滾熱辣,米香撲鼻,色香味全。老闆娘問我使唔使加醬(甜辣任揀或混醬),唔使唔使,因為淨係睇佢兩公婆頂頸,再聽埋街坊的八卦是非已夠味。人家說食嘢要食環境、食氣氛,我同意,這樣的環境氣氛夠人味。

食過早餐,飽飽地,最好莫過於上松山行個圈,這裏是我的其中一個小城之選,可以三百六十度環迴觀看小城風光,秋風舒爽,心曠神怡可不單是教科書中的四字詞呢。不喜歡行的可以選擇到盧生公園坐吓,聽聽大叔大嬸唱粵曲,缺點係老人較多,坐着坐着會想起許鞍華的姨媽的後現代生活,觸景生情,都係走人。

未想吃飯可以到鄭家大屋逛逛,溫習一下鄭觀應的盛世危言。午餐我喜歡去市中心土土地的小咖啡館,短短的斜路過濾了遊客,所以雖與繁華之地僅幾十步距離卻不覺喧鬧。套餐幾十皮一客,有湯有茶。特別推薦咖哩牛腩飯,那些牛筋彷彿仍有生命,咬一口,它在你口中頑抗,係咁彈吓彈吓,餘震感人,我唯有虔敬地細心咀嚼,誠意趙之。飯後一杯啡,據店中海報說可使你“Do stupid things faster with more energy. ”雖是小店,伙計江哥仍然一絲不苟,每次都會先將杯和奶加熱。一次一位熟客入座,閒聊下,江哥問他為何久不見面,客答病患冠心,才剛康復。江哥聞言不語,卻默默將桌上咖啡糖換上代糖,細心如此,問你服未。

飯後甜品可以出街尋食。我最愛去橫巷食蛋,貪佢細細隻,不飽肚。焦糖燉蛋原殼上,用小匙敲裂面層焦糖,入口,以齒尖小咬,有微微碎裂聲,焦糖輕甜,蛋香濃,令人陶醉。幾啖食完,意猶未盡?千祈忍住,保留這種感覺便最好。

下午去邊?大部分人既來到賭城自然有計,我的另類之選是看電影。那天恰好有幾小時空檔,行過大會堂就順便一看。售票處的阿姐以紅藍鉛筆在大座位表上畫位,入場,阿叔帶位:「你坐依行啦。」由於事先完全不知道電影的資料,看了一會才發現是講亨特和羅達的真人真事,電影出奇好睇,寫兩個賽車手的微妙關係絲絲入扣。完場開燈,原來全場得兩個人,後面的大隻佬豎起兩隻手指望住我笑,我俾佢一個五,然後一齊在電影音樂中以賽車雙雄的姿態步出戲院。五十蚊包場,抵到爛。

下午茶時間,近近地行上小山崗精緻咖啡店飲杯Double espresso。小店佈置簡約清新,咖啡香濃,坐在大玻璃窗前,靜看充滿歐陸風情的小廣場,真舒服。

晚飯呢。食葡餐可以過對面海,不必查書,求其搵間乜度乜奴之類的普通裝修餐廳即可,如果掛滿波圖的旗和波衫則更好,通常好食,價錢合理。食中餐一樣,我最鍾意去D乜記物記,個名愈老土愈好。我本來對毛毛記果個個頭蠟到令過馬英九,條界分到分明過何博士大馬路的阿哥冇乜好感,覺得他流裏流氣信唔過,豈料那次他見我一個人,話:「你一個人唔好叫斑啦,今日有撻沙,蒸番條,炒碟菜咪夠囉。」嘩,撻沙滑一滑,平夾靚,幾乎骨都食埋。真係人不可以貌相,慚愧慚愧。

食到這個地步,應該停了吧,但老友電車嵐話阿乜記的布拉腸粉好正。那次本來想試,但坐下見到一個金髮碧眼的鬼佬進來,開口話整兩碗魚雲粥行街,吓?咁識食?一於試下,果然好嘢。粥底綿稠鮮甜,無假味。鄰桌的鮑汁糯米雞又好似好好味,但都係忍住,如若不然真的會飽到發惡夢。

食足一日,肚滿腸肥,身心飽足。朋友話乜你浄係去埋哂D橫街窄巷食CHEAP嘢。係呀,我就是喜歡這種平平常常的味道,在尋常飲食中認識一個地方。這就是我的米芝蓮。

Saturday, May 25, 2013

書事:藍色獸

藍色獸是羈魂(胡國賢)的第一本詩集,1970年臺北環宇出版社出版,封面由阮義忠設計,蔡炎培序,是香港詩壇非常重要的作品。以上幾點可能大家都知,但關於我手上這本藍色獸的故事卻沒人知。

此書是我多年前購於二手書店,原價新臺幣14元、港幣3.5、美金1元,如此有歷史意義的好書,只賣3.5,當然抵到爛!但超值的還不止此──這更是一本作者的親筆簽名本呢!

薄薄的詩集放在書堆中,並不起眼,書已頗破舊,還有點污漬,故初時我沒有留意。發現時,一邊翻看,一邊仍在猶豫是否要買(因為隨時很貴),但翻到扉頁,竟然看到用墨水筆寫着:「某某兄雅正/弟國賢敬贈/七一..三」,下面還蓋上胡國賢印。嘩!執到寶啦!望真吓,更有趣的是,這位某某,莫不就是某某?(一位文藝青年,說出來,很多人可能都識佢)。立即問價,吓,三個半?保持鎮靜,快手俾錢,出門大喜。自此,這本書便放在我的書架上。

故事還未完呢。事隔多年,這本書如同我的很多書一樣,漸漸不知迷失了在那個角落,我也忘記此事。直至九八年,羈魂回流香港,還成為同事,記憶回帶,急急翻箱倒籠,找出此書拿給他看。翻到扉頁,相視大笑,羈魂說:「依個衰仔aa!」當然,羈魂的語氣並無責備之意,大家做了幾十年人都明白人有人緣,書有書緣,一本書的流轉,自有它的命運。這本書既然今天落在我的手中,於是我就請羈魂為我在書上寫幾個字留念。

 孝聰兄:

從「贈」到「購」,從「藍馬」到「教院」,二十多年的輾轉,「此『書』幸落在才人手也」!(改自「紫釵記」)(一笑)

羈魂

九八年十一月

有朋友說現在已不再買書,看電子書更方便,但如讀電子書又怎會有以上的故事?所以我還是喜歡拿着書在手的感覺,閒來翻翻,一唔覺意,一個個故事便走出來。

Wednesday, May 8, 2013

鹹梅餅的滋味

伴着咖啡而來的是兩塊小圓餅,小伙子說是黃老師特別推薦的,叫鹹梅餅。米黃色的小餅作梅花形,有微微的紅點,厚厚實實,樸樸素素的,有點像棋子餅。咬下去,煙煙韌韌,但不黏,還輕輕的彈牙。入口,酸微微,嗒真,酸中帶甜,甜中帶酸,是梅子的味道吧。喝一口咖啡,再咬一口餅,慢慢嚼,慢慢嚼,餅由硬變軟,越嚼越有滋味。

咦,這不是他的小說嗎?黃春明近年寫的老人系列,一貫老老實實的敍事,踏踏實實的寫人,沒有奇情變化,解構顛覆之類時髦事物,只是真實的將社會、人情的轉變,特別是現今老人所面對的問題呈現我們面前,篇篇充滿生活況味,有時使人微笑,有時使人心酸,在笑與酸間,書就看完了,但留下了的東西仍讓我再三咀嚼。

黃春明賣餅,真的是越賣越有滋味。不知不覺間,又放一塊入口,趙呀趙,趙呀趙,真好味。

Friday, April 26, 2013

一個人紀念---也斯紀念文集製作手記

有人以翻閱他的作品表示懷念,有人則以詩文致意,至於我,我選擇了做一本書以紀念他。
自也斯離世後,前輩、同輩、後輩紛紛為文悼念,其中不少都情辭並茂,真摯動人,細讀這些文章,憶述其人其文其事,不禁惋惜斯人早逝,但也慶幸自己能交上這樣的一個朋友。感謝黃淑嫻等的不眠不休,連夜趕工,這些悼念文章多已收錄在追思會上派發的紀念文集《告別人間滋味》中。但除《告別人間滋味》外,在網上和其他刊物上,尚可找到不少文章,未及收錄。有見於此,乃動念將這些紀念文字,選為一輯,裝訂成冊,以誌不忘。整理剪報、雜誌和電腦中的資料後,發現佳作甚多,取捨實難,不過既為個人紀念,於是純按個人主觀喜好,選出詩文共十九篇,加上也斯的詩一首,編為一本小書。
廖偉棠說:「悼念一位詩人的最好方式是為他寫一首相稱的詩」,故以他的詩作為開始。其餘文章,大致按發表的順序排列,再將我自己在追思會上的悼詞放在最後。辭靈日,吳煦斌請葉輝朗誦也斯的〈邊界〉,此詩是也斯在2006年寫給德國友人的,但今日讀來卻如響斯應,故以之為這本小書作結。
小書一式兩本,一精裝横排,一線裝直排。兩書的封面用同款印度棉布,但圖案的位置不同,以示分別。布本為餐桌墊巾,因喜其淡雅,故剪裁加工以作封面。也斯喜談食,想他應不介意以餐巾包裹大家對他的思念。書芯用紙精裝採米色環保紙,線裝則用日本旅行時買的和紙,由於手頭和紙有限,故線裝本的內容略有調整。製作過程中,有時因技術所限,有時則因粗心大意,連番出錯,經幾次修整甚至拆線重做,但仍有不少瑕疵。朱彥容、許迪鏘安慰說有一點瑕疵才能顯出這是人工手做書,唯有如此。
做這兩本小書的目的除了是紀念也斯外,最主要的是以之對他身邊的兩位女性致敬。伯母的默默支持,無私奉獻,成就了也斯。她更一直是大拇指背後的守護天使,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包括也斯、吳煦斌赴美期間),大拇指的編輯工作都在也斯家中進行,伯母不以為煩,還多所關懷,我們除了無言感激外,一直都沒有甚麼表示,這份「美勞」功課,算是小小心意。吳煦斌平素不多說話,但觀察入微,對人體貼。她可能已忘記了,當年我初入行時遇上工作上的困惑,也曾向她求教(救),得到她的鼓勵、安慰。這幾年,由也斯患病至離開,吳煦斌對也斯和伯母的照顧、操勞更是令人感動。這兩本書,線裝送伯母,精裝送吳煦斌,我自己保留一本「失敗版」以作紀念,聊以表示我的心意。












Monday, January 14, 2013

也斯的堅持

這幾天常在報上、網上見到有人用德高望重、高山仰止這類的詞語來形容也斯,我的感覺總是怪怪的。我這樣說絕無不敬之意,因為也斯絕對受得起這樣的尊重,同時,嚴格而言,也斯也是我的老師,但在我心目中,無論在我認識也斯本人之前和之後,我都覺得也斯是一個身邊的老朋友,多於一個高高在上的作家、老師、學者。
未認識也斯前,讀他的詩和散文,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溫暖、舒服,覺得他寫出了我們講不出的生活感覺,就好像一個很了解我們的朋友,及至認識他之後,更發覺他是一個很好玩的,甚至是很貪玩的朋友。正式認識也斯是在七十年代中大校外課程上他開的香港文學課。那時,他已經是成名的作家,但我從來沒見過他。開始上課,走進一個頭髮掩着半邊額頭和耳朵的文藝青年,原來他就是也斯。那時我的頭髮及肩,於是感覺更是親切。也斯的人很隨和,但上課卻很認真,在班上,他向我們介紹劉以鬯、李維陵、楊際光、馬朗、何達、崑南、李英豪……還有好多作家和作品,使我們認識到原來香港有這麼多出色的作家、文學的先行者,為我們打開了一個我們應該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
課程完了,我們問也斯還有甚麼新課程,也斯說大家如有興趣,不必上課,不如搞讀書會,於是慢慢地聚集了一班來自各行各業的朋友一起看書談文學,並陸續有其他朋友加入。其實我懷疑也斯是有部署的,讀書會進行了一段時間後,有一次去離島露營。也斯說,這次不要討論別人的作品了,每人帶一篇自己的作品來討論吧。就這樣,我們跌入了也斯善意的陷阱,糊裏糊塗的開始了文學創作,在他的鼓勵、誘導下,寫出了一篇又一篇的小說、詩、散文,評論,大拇指文藝版和後來出版的大拇指小說選中的不少作品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回想起來,那真是一段天真而美好的日子。之後,我們還參與了大拇指的編務工作,在也斯的家中度過了好多個排版趕稿、談文藝、談生活、和以文玩的晚上。這一切,都成為了我們這一班朋友的甜美回憶。
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們這班人中,因為種種原因,有不少已放下了創作,甚至很少接觸文學,但是也斯仍然繼續,不斷創作,不斷帶引年青人進入文學的世界。當年,有一次大拇指文學營,其中有一個即興的表演節目。我們那一組想不到表演甚麼,於是想出一個主意,就是大夥兒坐上台,不發一言,呆望觀眾,誰忍不住便下台,直至全數下台,然後宣稱這是我們的集體創作默劇。結果,我當然是最早忍不住笑下台的其中一個。事後,肯肯寫了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段是這樣的:「台上逐漸有人離去。他們不要演出了麼?(對於逐漸離開的人們,我仍然是耿耿於懷的……)他們不要演出了,他們有人獨自走遠,有人結伴,有人頭也不回,有人遲疑,終於獨——獨——獨踏下台。最後,只留下一個人。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孤獨?他是不介意自己的孤獨?他留下。」這篇文章的題目叫堅持,刊於1979年5月15日出版的大拇指第99期。
我已忘記當年最後留在台上的是誰,但在這麼多年後,我知道在文學的路上,堅持的是也斯。當我們一個個怠惰、淡出的時候,他仍然堅持,直到最後。安慰的是,他不是孤獨的,而且在他的堅持下,更多人認識香港文學,他帶引我們尋回香港文學的根,我們對香港文學的自信;使更多年青人走進創作的世界,使香港文學有更豐美的成果。多謝你,也斯,再見。

Monday, January 7, 2013

懷念也斯

大拇指十週年紀念晚飯時,我請大家留名在報上作紀念。多年後再聚,大家竟然都記不起有這事,而更想不到的是,也斯竟然會是當天出席者中最先離開的一個。大拇指的朋友現已四散,不少更已不涉文學,但當年在也斯家中談文論藝、排版趕稿、閒話家常的日子成為小圈子中親切的回憶,大家永遠的懷念。也斯,謝謝你。